人生在开头与结尾之间,拉出一条线,中间的曲折成了多余的装饰。删去的笔画越多,纸上的空白就越像未写完的故事。那些被刻意略去的部分,往往在午夜显影得最为清晰。一个开头,一个结尾,中间省却了芜杂的奔命,一切从简。
金冠压得他脖颈生疼,却不敢稍动。每日端坐于高台之上,听群臣山呼万岁,看百姓俯首跪拜。夜深独处时,他常摸着冰冷的权杖发呆——究竟是他在统治王国,还是那顶王冠在统治着他?阶下囚与座上君,不过一椅之隔。
花火腾空时,众人皆仰首欢呼。那绚烂不过一瞬,便碎成万千星火,簌簌坠向黑暗。看客们旋即散去,唯余几缕硝烟,证明它曾绽放过。人生亦如是,最耀眼的时刻,往往最接近寂灭。
风霜是岁月的刻刀,在人的脸上凿出沟壑。少年时不觉其利,中年后乃见其痕。那些沟壑里积着半生故事,却被路人一眼带过。唯有深夜对镜时,才见风霜在皮下深处,早已刻好了每个人的命数。
理念是暗夜里的灯,照着人向前走。有人捧着它如珍宝,有人视之如敝屣。其实灯终会灭的,但举灯的手却因此得了力气。待到天明时,那灯便成了多余,而走过的路却已刻在脚底了。
夜幕垂落,星子便排出来了。或明或暗,疏疏落落,缀在青黑的穹顶上。人立天地间,仰望这无垠星宇,顿觉自身渺若微尘。而星光穿越亿万年来照我,竟使这微尘也有了片刻的光亮。